他們就像掉進了兔子洞裏, 不斷的往下落去，迪克直覺已經過了五分鐘，但依舊沒有任何將要落到底部的預兆。黑暗中，他突然升起了逗弄韋德的心情，用手搖了搖對方，示意他睜開眼睛，但韋德依舊把頭摁在他的胸膛上, 死活不擡起來。

“我完了，”韋德悲哀的說，“我的面子裏子全都沒了。”

虧他還大言不慚的說以後要罩著迪克, 現在看來，和他一起去夜巡都成了奢求。

“我超尊重你的。”迪克悶笑，“你也無敵厲害。”

“要是你能把假話說的更真誠一點，我會更加感謝的。”

但其實迪克還蠻享受這一刻的, 這讓他男友的尊嚴得到了大大滿足——雖然是建立在韋德的痛苦上，啊, 甜蜜的煩惱。

終於，他們穿過黑暗，輕柔的落到實地上。這裏一片寂靜，沒有風, 幹燥的可怕。按照傳說，應該有人接引他們前往冥河邊緣。迪克立刻站起來警惕的左看右看，像只保護食物而警惕的小鳥。這裏的土地幹涸到裂口，邊緣呈現出一種燒紅的瑰麗色彩, 讓人為泥土能傳遞出的一種深沈、蒼老的情緒感到震懾，這是人類活著時候無法涉及的地方。

“你在看什麽？”韋德問。

迪克摸了一下自己下巴：“呃，赫爾墨斯不該指引我們前往地獄之門嗎？”

“他不把我們帶到陰溝裏去就不錯了。”韋德無奈，“很多人對他有誤解。十次有三次找到門就算他今天發揮很好。”

所以說傳說和真人之間往往存在巨大差距，畢竟，在遇到韋德之前迪克沒想過冥王是這樣……迪克不會告訴韋德，年幼的自己曾經還被冥王的傳說給嚇哭過——哈迪斯在人類之間的風評可不算好，不過迪克自己作為夜翼的時候勉強也算個都市怪談就是了，他們半斤八兩。

迪克朝韋德搭了一把手，將他拉起來，他們站在這片黑雲覆蓋的地面。樹木都是枯死的，張牙舞爪的投下陰影。迪克很驚奇自己能看到一輪彎月在黑雲之間若隱若現，偶然洩下一些亮光，然後又隱藏在雲層間，像斑駁的柵欄，規劃他們接下來的路。

“穿上這個。”韋德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件黑袍，丟給迪克，“你身上有活人的氣息，會引來很多麻煩。”

“冥界不是你的嗎？”迪克嘀咕。

“很早之前，不是我的地盤，我是後來抽簽才來的，這裏勢力繁雜的你無法想象。”他說，一邊催促著讓迪克披上鬥篷，他自己也穿了一件，遮住了全身的氣息，迪克穿的很快，不是很細心，襯衣翹起，韋德立刻湊到他旁邊幫他把衣領整理好，然後拉上迪克的兜帽，把他的頭發理了理，後退一步欣賞自己的傑作。迪克披上鬥篷，戴上兜帽後自有一種神秘的氣質，仿佛夜間精靈。

“好看嗎？”迪克裝作姑娘一樣轉了個身，朝他拋了個飛吻，“我是不是衣架子？”

韋德鼓了鼓掌：“是的，你就是衣架子成精。我要給你建五百平方米的試衣間，裝幾百面鏡子，吩咐每面鏡子後面站一個仆從，你一發問，他們就配合回答，‘你是全世界最美的人，迪克’，這樣你滿意嗎？”

“那我是不是成了超英界最有排場的英雄？”

“這樣才配得上首富。”韋德說完，拉了他一把，指了指前方，“你有看見那片森林嗎？”

迪克順著他的視線望去，遙遠處有一片黑色的森林，隱藏在烏雲的陰影下，幾乎看不清楚。但那確實是一片森林，在葉片綠的發黑的光芒中，閃過露珠的色澤。再往深處就是黑色的白楊和椰樹，枝條黑瘦，扭曲著仿佛幹枯燃燒的軀幹。

“那是珀耳塞福涅花園後的法貢森林，她養了很多古怪的寵物，”韋德說，“千萬不要被迷惑好嗎？”

“我發覺你對我說了這話無數次啦，”迪克揉了揉韋德的腦袋，“不會的，我很警惕，值得信賴。”

韋德突然笑了：“同時……也可以讓你大開眼界。”

“什麽？奇怪的生物嗎？”

“不是，”他說，“精靈。”

……

顯然，這片土地上居然還生活著精靈這件事情，讓迪克不敢置信，他一路上都在追問韋德：“精靈？是我想的那個精靈嗎？他們不該生活在……”

——在鮮花鋪滿地面的森林之處，有陽光、微風和鳥鳴。

韋德很耐心的回答：“是的。但總有些精靈沒能來得及西渡，加上各種原因，他們不能在人類的地面居住，而來到了地下，也就是傳說中的法貢森林。再說，這裏離地獄之門還有一段距離呢，並不算在冥府裏。比起和人類相處，他們反而能夠適應這裏。”

他們幫了他，當韋德失魂落魄，記憶全無的從冥河邊緣而來的時候，是精靈將他送出了地底，讓他得以重返人間。這群幾乎永生的生物對所有智慧生物的態度都很友好。俄耳浦斯很愛歐律狄克，但她被毒蛇咬傷，魂歸冥府，於是俄耳浦斯來到冥界，祈求能帶回他的戀人。

身為阿波羅之子，他是天生的音樂天才，但光靠琴聲是無法打動渡神卡隆的。於是精靈們將自己的歌唱技巧教給了這位可憐的神祇，他憑借著它讓卡隆、珀耳塞福涅松口，答應他帶他的妻子返回人間。

精靈們在希臘神話裏是不可尋的存在，但他們的確在冥府有一支分支。

當兩人的袍子衣角掃過草叢地底的時候，邊緣發紅的月亮將黑色的布料照出亮色，四周只有窸窸窣窣穿過草叢的聲音，迪克的手一直擋在韋德前方一點，防止他被枝條掃到臉，幫他把沿途的樹枝撥開，但突然，迪克的身形頓了頓：“你拉我的衣服了嗎？”

“沒有。”韋德回答。

他們立刻警惕的看向迪克的鬥篷下沿。那裏什麽都沒有，只是被一只從地底伸出來的枝幹勾住了。

迪克松了口氣，他去拉自己的鬥篷，但突然，它活過來，立刻動了起來，一把拽住了迪克的腳踝，被後者敏捷的斬斷。枝條發出一聲尖叫，猛地後退了。它像一只蟲子一樣卷曲起身體，在半空扭動成半弧狀，朝這兩個進入森林的人發出刺耳蟲鳴的嗡動聲，像在咆哮和試探。迪克嘖了一聲，客觀評價：“……真的有點惡心。”

因為他很快發現，這並不是什麽枝條，而是一種蟲子。它朝迪克張開口器，如果不仔細看，根本看不清楚，畢竟相較於它粗壯的身軀，那個裂開的小口更像是潰瘍，外翻出密密麻麻的牙齒，它一部□□軀立在半空，像是響尾蛇一樣抖動著發出嘶嘶聲。不止是這一只，很快，此起彼伏的聲音像應和一般，在韋德和迪克身周響起。迪克默不作聲的從身旁折了一根樹枝。

在朦朧的血色月光裏，他們分辨不出什麽是樹枝，而什麽又是蟲子。它們很狡猾的潛伏著。

迪克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韋德：“你可以叫它們滾開嗎？”

“很遺憾，不能，”韋德把手拍在迪克手上，順便勾了勾他的小手指，“這些是珀耳塞福涅培育的怪物。”

他的話音剛落，兩只蟲子已經按捺不住，像兩條蛇，朝兩人撲了過來，它們粗壯的身形比閃電還快，而韋德立刻撐開了手，一道黑色的屏障立刻從黑暗中探出，迅速的罩在兩人身上，它們流動著發出竊竊私語的興奮聲，蟲子撲到了黑霧上，迪克離屏障很近，他感覺一陣從頭到腳的涼意，那些憑空出現的黑霧像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在打量這個人類，迪克感覺自己被看透了。

而這些怪異的蟲子卻像是被高溫灼燒了，慘叫著在屏障上扭動著企圖擺脫，但黑霧不願松手，它將它們囚禁在兩層黑霧之間，逐漸發出烤焦的食物發糊的刺鼻味道。

“你的烹飪水平不怎麽樣啊。”迪克說。

“那我來個八分熟吧。”

韋德閉了閉眼，全神貫註在霧氣上，他們四周的黑霧突然停止流動，像是能思考一般楞住了，仿佛在說：你他.媽逗我？極其不情願的，它們減緩了流動的速度，在迪克的註視下，撲上來的蟲子像是一場笨重的雨，擊在韋德撐起來的仿佛雨傘的屏障上，發出悶響，然後成為外焦裏嫩的烤肉落回了地面，變成熱氣騰騰剛出爐的八分熟。

韋德看出來迪克對他的霧氣感覺很不舒服，他沒錯，它們的確能看穿他的過去。

所以在完成這一切之後，他眨了眨眼說，緩和情緒道：“我像不像撐了個多功能燒烤器在頭頂？”

迪克被逗笑了：“韋德，你叫我以後怎麽吃得下烤肉。”

“你不是美食家嗎，迪克？”

“不代表這種。”

他們一路前進，而迪克傻傻的還帶著他的臨時武器，一根掰下來的樹枝，它毫無用武之地，只讓迪克顯得更加像個笨蛋了。迪克拿樹枝插了一只蟲，舉起來，觀察了一會兒。

“真是好浪漫的約會，野炊之旅。”迪克郁悶道，“真讓我食指大動。”

“走了，迪克，”韋德好笑道，拉了一把他，“接下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。”

他的腳步一頓，因為從草叢中閃過一個人影。這個出現在這裏的人背對著他們，低垂著頭，擋在他們面前。

“這裏不該有活人。”迪克說。

“他是一個迷失的靈魂……”

所以能夠坐在這裏的石頭上發呆。

“會是故意出現在這裏迷惑我的嗎？”迪克問，帶著一絲忐忑，“呃，比如，出現的是我的父親，或者我的友人？”

“不會的，迪克。”韋德斟酌了一下用詞，考慮到他脆弱的少男心，“珀耳塞福涅對人類看不上眼。”

他在迪克的註視下走到了這個靈魂面前，他對韋德的接近沒有一點反應。當轉到正面的時候，他發現自己完全不認識這個金發男人。歲月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，這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人，雙眼無神的坐在石頭上，身著軍裝，臉色蒼白，嘴中呢喃低語著聽不清的話。他疲憊，痛苦，而且暗藏著悲哀。軍牌上有火焰灼燒的痕跡，這是個死亡已久的亡靈。

“他被困在這裏了。”韋德做出結論，“生前一定是個意志強大的男人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迪克也上前一步。

“很少有靈魂能待在這裏，但人死後，有一種未知的力量驅使他們走向地獄之門，來到冥河。很多人死後有不甘、痛苦或者怨懟，但在這種力量面前都不夠看，他們還是得進冥界。而這個男人的靈魂停留在了森林，他心底一定有放不下的什麽東西，強大到讓他即使身為靈魂心態，也不會忘記，想要重回人間。”韋德耐心的解釋，“你看他的衣服，在這裏待了很久了。”

在月光的照耀下，迪克看清了對方的臉，他見過……他絕對在哪裏見過，他拼命在腦海裏翻箱倒櫃。

“史蒂夫特雷弗——”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，轉過身看向韋德，“我認識他！他是神奇女俠戴安娜的男友，我在一張照片上見過。布魯斯托我為她找來，而照片上的男人是他。”

比韋德疑惑的問出問題還快的是史蒂夫的動作，這個原本茫然、沈默的靈魂突然探手抓住了迪克的手腕，遲鈍的重覆道：“……戴安娜？”

韋德拉著迪克的手臂，抽出了他的手腕，對迪克搖了搖頭：“他已經死了。”

迪克知道韋德說的是對的，但他還是忍不住盯著史蒂夫看。這個男人曾經在一次戰鬥結束後，和初出天堂島的戴安娜公主於雪夜中.共舞，他們輕柔的靠在一起，舞曲很溫柔輕快，房間內有人彈鋼琴，彼此第一次談到了關於報紙、未來和寧靜，一種情愫在兩人之間蔓延，但戰火紛飛唐突的斬斷了一切可能，舞曲變調，他們的手也分開，卻沒能再拉上。舞曲可以重來，但人生怎麽可以呢？

從史蒂夫坐上飛機開始，他們的結局就無法再改變。他拯救了世界，卻失去了戴安娜。

“如果他是靈魂，”迪克突然問，“那他怎麽能碰到我？”

“他會回人間的。”

一個陌生空靈的聲音。

韋德轉過頭去，看到了熟悉的人，對方從樹上跳下來，輕盈的落到他面前。

“韋德，好久不見。”對方偏了偏頭，金發編織的小辮往肩上垂落，這個突然出現的精靈全身散發著一種柔和的光芒，說話的語氣很縹緲，像泉水清澈流淌，“你是來結束你的宿命的嗎？”

“這是綠葉，”韋德對迪克說，“他是精靈王子……”

對方幹脆利落取下背上的弓箭，不用怎麽瞄準就射了出去，一只蜘蛛被射中，落到地下。剛才這只怪物一直悄無聲息的靠近他們，被他捕捉到了痕跡，他顯然非常擅長對付這裏的東西。

“我沒記錯你應該在維林諾？”韋德問，在他的註視裏，迪克走過去甩掉了手裏樹枝插著的蟲，用它去戳了戳蜘蛛，臉上保持著典型迪克式郁悶表情——“你們聊吧，不用管我。”

“有些事召回了我。”精靈看了一眼史蒂夫，這個迷失的靈魂，“他的命運很特殊。”

精靈能看到一些比現在正發生的更加遙遠的未來。他在海鷗鳴叫的另一邊感知了這一切。

迪克終於失去了對大蜘蛛的興趣：“那史蒂夫什麽時候能夠回去呢？戴安娜會很開心的。”

“比起這個，不如關心一下你們自己？”精靈說，將弓箭和箭筒取下來遞給迪克，後者楞了一下，接過來了，“珀耳塞福涅在等待。”

他說的沒錯，從珀耳塞福涅誕生之初，她沒有神格開始，就註定了她和韋德將有一場不可避免的戰鬥。只是它延續了幾千年，寂靜而危險的潛伏著，像個怪物，於冥府的黑暗中等待著一切的到來——宿命決定，它只需要一位主人。

“謝謝。”迪克低聲說，將箭筒背回自己肩膀上，感到一種保護韋德的使命感。

一只龐然大物的陰影驟然出現，它帶著活物的熱氣和縈繞全身的投向他們的恐懼，朝他們跑來，迪克立刻抽出一支箭射去，姿勢很標準，表情很嚴肅，動作很迅速。

——然後，偏了。

“有風。”迪克勉強說。

韋德沒有揭穿他，他只是趁著迪克沒註意，在黑暗中偷偷笑了。

他，迪克格雷森，擁有世界一流的格鬥能力和棍法的超級英雄，箭術其實不差，只是因為這裏和地面上的物理法則不太相同，所以失誤了。但他還是感覺自己出糗了，格外悲傷的把弓箭遞回給精靈：“謝謝，還是你來吧。”

烏雲撤離了月亮，飄逸著露出血色的邊緣輪廓，照亮了突然出現的生物。迪克屏住呼吸，嚴陣以待。精靈退後一步。相反，韋德往前走，擋在了兩人面前。它顯露出全貌，體型巨大無比，帶著寒氣很冷酷的威壓，冷冷的註視著眼前三人。

“您不該回來。”它說，帶著讓森林大地不斷震蕩的力量，“珀耳塞福涅期待的就是這一刻。”

“那我該怎麽辦？躲起來當逃兵？”韋德反問，態度少見的咄咄逼人，“別忘了，我是冥王。神格在我這裏，她什麽都不是。”

“提坦神。”它言簡意賅。

“而你，刻耳柏洛斯，只是我的看門狗，一只寵物。牢記這一點。”韋德說，“我能將他們關進冥界一次，就能第二次。”

“我只是關心您。”這只體型龐大的三頭犬突然低卑的俯聲說，“您通過地獄之門去了人間，有很多事情改變了……”

“那就別阻止我。”韋德說，“這就是我唯一想要的。”

他手一揮，刻耳柏洛斯的身影像霧氣，立刻消散了。這只是一個投影，地獄三頭犬不能離開地獄之門，這是規則，也是命運——

“我突然想我們家的那只地獄三頭犬了。”迪克感嘆，“這只好可怕。”

韋德看了迪克一眼：“你確定？它咬壞了你最喜歡的那件外套。”

“它是達米安的狗嘛，有點脾氣，很正常。達米安曾經為了報覆我，還鏟下過公寓的墻皮。”

“他不會想聽到你把他和寵物作對比，而且還略勝一籌的。”

而精靈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。

“所以你們是一對正在同居的戀人啦？”他問。

“沒有。”

“是的。”

迪克偏過頭一臉不可置信。

“我們不是一對戀人嗎？”

“我們不是還沒同居嗎？”

迪克滿臉寫著“我很受傷”。

“這個，出去再說。”韋德只好說，“迪克，我們重點抓的不太對。”

精靈笑了：“——我懂了。”

迪克一腳踩斷了自己原本扔在一邊的樹枝。

“聽你的。”他說，“但出去之後，我們必須把這件事情提上行程。”

“知道啦。”韋德無奈。

他們繼續往前走，精靈走在最前面，要將他們帶往他們的處所。

那裏是暫做休息的地方。迪克的衣服浸水變得骯臟，而且精神狀態疲憊而緊繃，和深淵怪物搏鬥之後，他需要休息。雖然迪克一直強撐著沒有表現出來，他不想耽誤行程，但韋德還是強硬的要求迪克準備好了之後，他們再通過地獄之門。

當邁過一道屏障的時候，一切就像變了個樣。樹木變得高大而生機勃發起來，茂密的樹木四周縈繞著懸空的燈火，朦朧的散發出美感，投下斑駁的樹蔭。這一塊區域少了黑暗，只剩下寶石屏障的流光溢彩，珍珠色的光芒隨著歌聲照向出現在這裏的三個人，微風將樹葉吹的颯颯作響。精靈的居住環境像是人間仙境，迪克從未見過如此柔和安靜的地方，而這樣的地方居然靠近冥界——死亡之地。

“……無論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多麽喧囂，死亡都會是一成不變的安靜，”精靈像是看穿了迪克在想什麽，他朝他微笑，“美好的靈魂會在這裏暫做休息。我們就是在這裏遇到了史蒂夫。只是有時候他喜歡出去坐坐。”

迪克點了點頭。精靈為他們準備了房間。

韋德走到他旁邊，牽住了他的手：“睡一覺吧，迪克，我會陪著你的。前路還很漫長。”

他們順著樹幹延伸下來的梯子走上樹內，一切正好，寧靜而悠遠，像迪克想象的那樣，海波沖上腳踝的溫柔觸覺。

迪克躺在了床上，而韋德坐在了床邊，摸了摸他的右手臂。

“還痛嗎？”他問。

“你治好了。”

“我沒有問這個，”韋德也躺在了他旁邊，迪克閉上眼，而他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迪克的臉，“傷口會被治好，但你痛過。”

“現在不痛啦。”迪克輕松的說。

迪克已經做好睡覺的準備，他需要養好精力，以便幾個小時後用一個人類之軀保護他愛的人。

而韋德不需要睡眠，他只是開始數迪克的睫毛，同時安靜的等待他醒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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